三晋大地,魏.茫茫黑水,将曾经的朝歌掩埋.</p>
除却失落的晋,无人知道,这葬下了诸多尸骨的地方,到底存在着何种事物.</p>
但今日,偌大的魏土,却因这与北赵相邻的黑水,生出了震动.</p>
天变异象,有玄鸟图腾染上新火,将遮天蔽日的阴霾一一驱散,直出数百里不止.</p>
紧随其后,在古老之前,给这片三晋之土留下过刻骨铭心般记忆的晋国王血.</p>
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姿态,用着他那名为「初火「的权柄,向着这片土地肆意彰显,宣誓着他的归来.</p>
那曾经的压迫,对于魏土的神血后裔,是如同「梦魇「一样的存在.于其他三晋之地的贵族来讲,亦是一样.因为时至今日,仍旧在诸王执掌之下,显赫于三晋之土的神血贵族.</p>
无一不都是当年背弃了盟约,取缔了晋统的参与者与旁观者.三王牵头,诸卿默许,瓜分了如今疆域.可千年的岁月流逝而去...</p>
曾经俯首摘下王冕,疑似被三王合力镇杀的晋主,竟于毫无征兆之下,宣誓了他的归来.</p>
这般震动,没有任何一位神血上层,敢于忽视.包括那些屹立于最顶层的古老公侯.更是如此.</p>
...大魏,梁都.</p>
这是魏土的中枢,也是那位继承了「瘟「与「咒「为权柄的存在,所亲自缔造的国都.</p>
曾经有提及过,如今九州普天之下,除却屹立于东方,为姜齐之主所掌的齐,尚且算得上是民风开化外.</p>
其余各国,未曾继承神血的凡民,皆是如蝼蚁一般,挤在夹缝之中生存.</p>
能够觅得超凡道路者,尚且还好,可若是觅不得,在如此大环境下,便只能感叹民生之多艰了.</p>
西秦多山野\荒原,凡民不曾开化,大都为奴隶身.</p>
赵国四战之地,凡国之民众,每逢战事,皆需上阵与他国神血以及战兵厮杀,而到了最后,能归者也不过五五之数.</p>
至于魏土,则到处都弥漫着「瘟疫「与「不详「的气息.</p>
此国数十大城,皆以祭祀曾经降临九州,名讳为「苦神君「为号的瘟神为重.</p>
而每逢祭祀,地位显赫,有神血流淌,本就执掌此系权柄的贵族后裔,面对那散播而出的疾,自然是毫无影响,甚至颇为享受.</p>
但待到瘟一扩散,凡不幸接触之民,十有八九,都得生出大病,更甚者还会因此直接亡故,绝非虚言.</p>
在这种高压的情况下.</p>
整座辽阔魏土,都弥漫着一股压抑与沉闷的气氛.梁都,内城祭祀庙.</p>
这座祭祀之地,是由魏境之王一手建立,用来祭祀苍天之外,那尊名为「苦神君「的神圣的.</p>
那是他这一身神血与权柄的来源,而整个魏境,有九成的神血后裔,皆是从他这支主脉,分离出去的.</p>
是以,这座祭祀庙宇,甚至要比那巍峨耸立的魏王宫,都要来的更加庄重神秘.</p>
此时,有身着玄色长袍,披着苍青色披风的人物.</p>
于这苦神君庙宇外,在那两侧迎风猎猎,足有丈余长的青铜大旗吹动下,一路大步疾行,从那漫长的黑石古道一晃而过.</p>
后于两侧神血护卫的恭敬相迎之中,步入了这座暗沉的庙宇大殿.殿内除却烛火外,没有任何的发光来源.</p>
唯余一尊由得青铜铸成,四头八臂,看不清模样,却足足有着十余丈高,甚至毗邻庙檐的高大神像,屹立于此,泛着淡淡微荧.</p>
在暗沉的光线照射下,显得尤为可怖.或者说是...神威如狱.但来者对此,看起来早就已是习以为常了.</p>
于外位及公侯,与魏王乃是一脉相承,统管魏地上卿之政的国相晋阳君.</p>
此时步入了苦神君的庙宇,他看着眼前如同朽木一样,枯坐于神像蒲团前,面对微弱烛光毫不动弹的那道祭服人影,语气沉声道:</p>
「晋室的继王,并未死去.「「他在吾等统御的土地,显出踪迹了.「</p>
「而且伴随着他的现世,还有不知来历的古老存在,显露了威势,直照千里,冥冥之中,便叫我等生出了感应.「</p>
「那股气息...疑似当年玄商的玄鸟,但吾并不确定.「「他们都没有掩盖过自己的气息.「</p>
「凭此推断,晋的伪王,很可能在已去千年的情况下,卷土重来.「「王,还在「祭祀「吗?「晋阳君看着那朽木人影,如是问道.</p>
随着他的话语道出.</p>
整个魏土,除却王外,身份最为尊贵,也是主掌着祭祀大权的瘟祭司,站起了身子.</p>
深绿色的残破祭服下,瘟祭司身躯抖动着,好像在那张瘦弱的身躯中,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事物.</p>
他听到晋阳君的话语,用着如同呓语般的古朴之文回应:「数千年的光阴逝去.「</p>
「祂回应了王的呼唤,因此,王将在这国度之间,准备于寿元末时,以一场盛大的祭祀,取悦于祂.「</p>
「介了那时,王将褪去如今的窘境,更进一步,得到更为伟大的神圣权柄.「</p>
「而眼下,正是关键之时.「</p>
瘟祭司转过身来,半边遮掩的面具下,只露出了空洞的左眼,以及瞳眶边缘,那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细纹.</p>
瘦弱无力,隐于暗绿袍子下的手掌,缓缓握紧冰冷的权杖:</p>
「在那之前,我等不能叫这片土地,被无关之人,搅浑搅乱.「</p>
「昔日的君王跌落云端,时至今日卷土重来,伟岸的神威,还能余下几分?「</p>
「不过是继承乃父的荣耀罢了,狐假虎威,若真敢踏上魏土,杀往梁都.「</p>
「吾辈祭炼了千年的「瘟「与「咒「,足以叫他受到比之当年,更加深刻的苦楚!「</p>
随着瘟祭司言语一出,在他身上,如蛛网一般的墨绿之蛇,从身躯之上源源不断的滑动而出.</p>
那每一只模糊的蛇影,都是世间最为难解的瘟与咒.莫说是普通之人.</p>
就算是同阶的存在,那些神血之中的古老者,贸然沾染,此后漫长的岁月,想来也未必就能过得安稳!</p>
晋阳君后退两步,看着眼前的一幕,心中隐有心悸之感升起.他望向眼前的瘟祭司,眸中忌惮之色显露十足.</p>
魏土屹立于顶点的几位古老者里,瘟祭司对于这些玩意的造诣,是仅次于魏氏那尊巫王的.</p>
其鲜少外出,每一次走出这祭祀庙宇,都将有风波刮起.</p>
曾有凡民只是因与其对视一眼,未曾及时跪拜,便平白无故,遭惹了莫大祸端.</p>
在这位古老的存在离去后.</p>
那犯了「冒犯「之罪的凡民,以及在场的其他普通人,便都原地化作浓水,骨髓皆消融,甚至连一滴血液都没留下.</p>
其之凶残与乖戾,哪怕是在弥漫瘟与诅咒的魏土,都是鲜少有之!再加上魏巫王常年不出.所以瘟祭司的恐怖与神秘,是整个魏国无人能比的.</p>
哪怕是百官之首,名称相国的晋阳君,也不愿与其争势.</p>
此时见得他的语气如此笃定,而且又闻得终日祭祀不出的巫王,终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后.</p>
晋阳君的心中也有了定数,松了口气,正准备告辞.</p>
但,这苦神君的庙宇,那陪祀于侧的几盏幽幽魂灯,其中有了一盏,却是突然晃动了一二.</p>
然后「哗「的一下,魂光便彻底熄灭.见到这盏魂灯熄灭,在场的两人,同时色变.</p>
能于这神圣庙宇之中,得享陪祀者,皆是国之柱石,为那偌大魏土,都寥寥无几的古老者.</p>
它们的一缕魂,寄居于这魂盏内,与伟岸的魏巫王,共享着属于神圣的荣光.</p>
而魂灯熄灭意味着什麽,这庙宇之内的两人,自然明白.「魂「的源头,死了.两人的目光,共同注视那盏熄灭的魂灯——</p>
那是...</p>
曾见过巫王最后一面,便只身离去的「无常「.</p>
也是对于巫王最为忠诚,一切事宜,皆尊其命的古老存在.对此,瘟祭司的面色,顿时难看不已,隐有怒色:</p>
「无常,奉王命而出梁都!「</p>
「他的身上,带有重担,也只有他才知晓,于魏境布下的各处祭祀环节,究竟在哪座大城,哪处凡民聚落!「</p>
「无常一死,讯息还未捎回,吾等又要重新布置,耽搁时间,到底是谁杀了他?「</p>
「他可是神血之王下最为强横的古老者,曾在黑夜之变时,饮了两尊古老者之血的人物!「</p>
「到底是哪国的存在,竟能知晓此等绝密?「「查!「一时间,这座庙宇内,有无数蛇影嘶鸣.</p>
而那尊怪异的神像,四只面向东南西北的头颅,本来闭紧的眸子...</p>
却在此时,稍稍睁开了一条缝....梁都千里外.</p>
一处山林.踩踏在枯萎的黄草,干涸的水渠上.</p>
穿着麻布衣,头戴方巾的一老者,本来白净的一双手掌,此时被泛着泡的黑血所污浊,浑身上下,都没有一点儿整洁之处.</p>
在他的背后,被他手掌所拖曳着的,是一具足有数丈之高的无头尸首.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