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道理其实很简单。”邵先勇重新拿起茶杯,打开杯盖,闻了闻,喝了一口。</p>
这次,茶刚刚好。</p>
“在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之前,我先问你一个问题。”</p>
“爸您说。”</p>
“处分是为了什么?”</p>
李正愣了。</p>
邵先勇接着说:“处分不仅仅是为了惩罚,目的其实是为了挽救干部。”</p>
李正脱口回答:“当然是挽救干部。”</p>
邵先勇说:“那就对了,答案就在这句话里头。”</p>
说完,喝了一大口茶,拍拍李正的肩膀:“开饭啦,吃完饭再回去好好想想。”</p>
……</p>
王连胜这几天度日如年。</p>
李参谋长离开一营了。</p>
但是什么都没说。</p>
这几天,李参谋长在一营每天都跟着兵一起到训练场上训练。</p>
王连胜不得不承认一件事,这个参谋长有点尿水。</p>
部队都把有本事的人叫做“有尿水”。</p>
李参谋长尿水很足。</p>
他本以为出身于猛虎旅的参谋长不过是个厉害的特种兵而已,没想到这人几乎是个全才。</p>
那天他去坦克连,看了几个科目后点出了几个小问题。</p>
问题小,不是内行看不出来。</p>
于是有人请他做示范。</p>
一营的兵作风就这么彪。</p>
管你是谁,你敢说他们不行,他们就想看看你行不行。</p>
结果李参谋长当场上车,戴上坦克帽,把车开得飞起,跑了一趟“坦克突击”,全程无尿点,全优成绩过关。</p>
把现场的所有人惊得一愣一愣。</p>
那天后,参谋长说啥没人再敢吱唔半句,说啥是啥,都听,都服。</p>
最让王连胜感到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事。</p>
而是第一天给首长们汇演时候犯错的事。</p>
检讨交了。</p>
王连胜本来已经做好思想准备,等着挨批,等着处分,甚至更严重的处置。</p>
偏偏几天下来,什么动静都没有。</p>
那几天,李正在的时候,天天点名让王连胜和教导员还有副旅长也上场参加科目训练。</p>
有时候是三人一起组个车组,有时候是他自己当车长,让王连胜当炮长,又或者让教导员安保国当驾驶员,各种混搭。</p>
由于心中有愧,那几天王连胜的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,但所幸基本功还算扎实,没有出丑。</p>
直到李参谋长离开了一营,也没见旅里有什么关于怎么处置自己的指示下来。</p>
这种异常情况反倒让王连胜更加坐立不安,有种半天吊的感觉。</p>
他琢磨来琢磨去,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参谋长没有拿自己开刀。</p>
作弊这事,可大可小。</p>
事情小,性质恶劣。</p>
何况参谋长新来,拿犯错的自己杀鸡儆猴,树立威信,很符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惯例。</p>
可偏偏啥事都没发生。</p>
这让王连胜更加抑郁了。</p>
仿佛脑袋上悬着一把利剑,不知道何时回落下。</p>
直到参谋长离开一营后的第二天,谷征来找王连胜。</p>
都是老上下级,王连胜看到谷征的第一眼,看到他脸上那种不安的表情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</p>
“你去找了参谋长?”他问。</p>
谷征点头:“嗯。”</p>
王连胜的火唰一下就蹿上来了,差点没一脚朝谷征踹过去。</p>
“胡闹!乱来!”</p>
他骂完了,在房间里转了两圈,又回到谷征面前,竖起的手指差点就戳在了谷征的脸上。</p>
“谷征啊谷征,你让我说你什么好!”</p>
谷征的眼圈有些红,吱唔了片刻才道:“我也是陈述事实,把事情讲清楚。”</p>
王连胜说:“你懂个屁!我去主动检讨,你又跑去陈述真相?你当参谋长会怎么想?接受你真诚的检讨?他会觉得我这是在作戏给他看!你是我的兵,你犯错我有责任,与其两个人一起承担责任,不如我自己承担下来!你还年轻,明白吗?”</p>
王连胜把谷征狠狠骂了一顿,然后让他滚蛋。</p>
骂完了,人走了,王连胜感觉事情更复杂化了。</p>
他不知道李正会怎么看自己。</p>
自己主动前去检讨,承担责任,偏偏谷征这小子又看不得自己独揽责任,跑去李正面前又交了一份检讨。</p>
这事怎么想都觉得像是自己自导自演。</p>
他都想抽自己的脸了。</p>
可是没办法,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如果参谋长认为自己让谷征一起和自己演双簧,恐怕这次自己真的要做好思想准备,怕不是调离岗位那么简单了。</p>
到了第五天,旅里终于来电话了,说是让他到旅部旅长办公室报到。</p>
王连胜也没敢在电话里问那个参谋到底什么事,挂了电话就穿上军装,在军容镜里仔细拾掇了好几遍,确定整齐了,这才开车去旅部。</p>
进了旅部上了楼,鼓起勇气敲开了旅长的门。</p>
“进来!”</p>
里头传来了万向东冷冷的声音。</p>
光是听声音,王连胜就感觉出事态严重。</p>
推门进去,万向东在办公桌后埋头处理着文件,也没让他坐。</p>
王连胜站在桌前,没敢动弹半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