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治还是个挺相信缘分的人，觉得他们几人能遇上，可能冥冥中确有缘分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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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是李治知道，现在媚娘在做什么，一定觉得两人更有缘分。</p>

长安城。</p>

媚娘也在灯下凝神写下近来一直思考的高句丽战事，而且是站在太子的角度去考虑的。</p>

原来她与太子之间还有些‘拉扯晦暗’，现在李治那边已经明确表态——</p>

要姜沃来说，媚娘如今的状态，就像是旧公司的合同还没结束，但是新老板已经发下了聘书。</p>

而媚娘，绝不是那种拿到新公司聘书，就躺平准备在新公司混日子领养老金的人。</p>

媚娘妥妥是个卷王员工，还没入职就开始卷起来了。</p>

太子需要什么？</p>

媚娘从来看的很清楚。</p>

太子想要的是能够理解他并能与他同舟共济的同伴。</p>

而能够成为太子觉得最‘贴心’的人，最要紧的就是要跟太子保持步调的一致，随时能明白太子在想什么，最关注的事情是什么。</p>

最近太子远在辽东，一定在全心跟皇帝学征战事。</p>

既如此，媚娘虽身处深宫之中，也一直很关注辽东的消息。还从书上将高句丽自古以来事，能找到的全摘录下来，比外头许多朝臣对辽东的分析了解还要多。</p>

姜沃见媚娘在灯下写字，就把一只熏笼挪到窗下炕上，怕她冻着——因媚娘有个习惯，她嫌冬日里的厚衣裳穿着难以动作，手臂打弯不灵活，因此每回写字的时候，都不穿厚衣，顶多披个大氅。</p>

待媚娘终于写完后，姜沃就把厚厚的填了棉絮的外裳递给她。</p>

媚娘穿好后问道：“小沃，你不冷吧，若是不冷，咱们就开了窗透透炭气再睡。”</p>

姜沃就去把窗推开，一片月光倾泄进来，映着外头地上晶莹一片霜色，越发显得皎洁明亮。</p>

两人一时都没有睡意，就一起倚在熏笼上烤火看霜雪月色。</p>

因熏笼大小有限，两人索性完全靠在一起，像是冬日里两只依偎取暖的小松鼠。熏笼里除了炭火，姜沃还放了些橘皮，烤焦的橘皮散发出特有的香气，渐次熏染了两人的衣裳。</p>

媚娘一直在灯下写字，此时还未及解发，倒是姜沃已经散了头发。为怕熏笼的炭火气烤焦了头发，她就把头发全部顺到前面来。</p>

媚娘感觉到带着点凉意的青丝滑过她的手臂和膝头。</p>

媚娘就伸手挽住一把青丝，又从腰上荷包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犀角梳，就着月光慢慢梳着手中发丝。</p>

姜沃也把媚娘送她的那一枚拿出来，放在掌心把玩。</p>

犀角梳依旧光泽莹润。</p>

这些年，姜沃每晚给自己涂面脂的时候，也不忘给小梳子涂一下，以免京中干燥，犀角梳表面开裂。</p>

因保护的很好，梳子依旧晶润如初。</p>

媚娘将手中一把青丝慢慢梳理一遍，忽然开口道：“小沃，你再为我起一卦吧。”</p>

“上一回让你为我起卦，已经是九年前了。”</p>

姜沃当然记得此事。</p>

当时她为媚娘卦出的，是《易经》开篇第一卦乾卦，细卦则是乾卦第一爻初九爻——潜龙勿用。</p>

潜龙在渊，风雨如晦。</p>

这些年，她们常见面，媚娘再没提起让姜沃给她卜卦之事——既然在渊，又有什么可卦。</p>

但今夜，面对这皎皎月色，媚娘忽然心中一动。</p>

姜沃转头望向她：“好。”</p>

其实这些年，她替许多人起过卦，怎么会没给媚娘起过卦，预测过凶吉。</p>

只是媚娘未有心‘问卦’，姜沃也就一直不曾提起。</p>

她取过卦盘，却放在媚娘手上：“我说着，姐姐来拨。”她将所需调拨的卦片一一道来，媚娘则按照她口中的顺序去拨动手上的卦盘。</p>

然后递给姜沃。</p>

姜沃接过来：“依旧是一卦乾卦。”</p>

只是……不再是潜龙勿用的卦象，而是：乾卦九二爻‘见龙在田，利见大人。’</p>

龙已初升于田野之上。</p>

卦象不同，而媚娘的回答，却与当年一般无二。</p>

“从你第一次给我起卦，我就记得你曾说过乾卦的‘象传’——天行健，君子以自强不息。”</p>

媚娘轻声道：“这些年我觉得难熬时，便想想这句话。”</p>

如今九年过去，她自问刚毅坚卓，未弃己身，未负此卦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