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约是等了好久都没见面前的神明给予回应，"小琉璃妖"有些不解，她轻歪了下脑袋，本想抬手去神明似乎怔住了的眼前晃一晃。</p>
小琉璃妖迟疑着，抬起的手还是小心翼翼伸向酆业，然后握住了他的。</p>
于是酆业刚被勾回神，便见面前少女低垂着尚沁浅红的眼尾，她攥着他修长指节，一面拿乌黑湿漉的眼瞳巴望地盯着他，一面握着他手掌轻摇了摇。</p>
像有只坏心的魔在他左耳边低低地蛊惑地说"快答应她"，又有圣洁的神祗在右侧微蹙着眉淡声劝阻"这样不好"。</p>
脑海内神性与魔息交战数个回合后，终于还是神性略占上风。</p>
酆业翻过手，反握住少女纤细手掌，他忍着情绪淡淡勾笑："你忘了么，小琉璃妖，你现在不睡你的小水池了。"</p>
小琉璃妖眉心顿时蹙起朵花似的，表情很不开心。</p>
她低下头费力想了很久，才抬回来，摇了摇："小水池很好，我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很久了，为什么会抛弃它？"</p>
酆业艰难地停顿："可能因为，你答应了，以后要陪我一起休息？"</p>
"唔？"小琉璃妖犹豫地看向圣座，"这里吗？"</p>
"你忘记了，你方才在哪里醒过来的。"</p>
小琉璃妖呆了下，然后轻啊了声，她扭头看向圣座玉阶下，通向内殿穿廊的侧门。</p>
等她茫然地转回来，似乎是很不理解但蹙着眉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，酆业也稍松下了自己都未注意提起的一口气--</p>
酆业起身，跟着察觉什么，他低下眸子，望见少女尚踩在他垂地长袍上雪白透粉的足踝。</p>
他未作旁想，很自然便弯腰将少女横抱起来。</p>
身势忽地抬高，小琉璃妖似乎有些受惊，睁大了眼睛紧紧扒着他臂膀。</p>
酆业走出去一两步，察觉什么，长睫略压下翳影，路过的明昧烛火将他侧颜描上一层薄而冷淡的神性。</p>
唯独望下的那双眼眸里，像一片温柔的良夜。</p>
"怎么了，"他声音低低地问，"不想我抱你过去？"</p>
小琉璃妖叫神祗的美色迷了眼，下意识点头，回过神来又慌忙摇头。</p>
还未到内殿，少女脸颊已沁起细腻的红。</p>
她低下头不说话了，只是纤细手指很努力地扒着他的肩，一副不想松开的模样。</p>
酆业无声一哂，将人直抱入内殿，最后放在殿内最里面的长榻上。</p>
刚被放下来，小琉璃妖就慌忙抬头，同时攥住了酆业的衣袍--</p>
她仰起脸巴巴看他。</p>
长榻有些低，少女坐在榻前，纤细颈子都仰起得格外费力。</p>
酆业原本就未打算离去，见状却低低笑了，他扶着榻，在坐着的少女面前蹲身下来："想要什么。"</p>
小琉璃妖拽着他衣袍的手一根根松开，她也心虚地朝旁边挪开眼眸。</p>
"小琉璃妖，你若是不说话，我可要走了？"</p>
"......！"</p>
还没离开他袍子半寸的手指又立刻攥了回去。</p>
这次少女眼巴巴地转回来："我，我想你给我继续读，之前没读完的那卷书。"</p>
酆业微微皱眉，但仍笑着，眼神也有些无奈："哪卷？"</p>
--他记得，在第三场，也是时琉拉他入的最后一场梦里，确实听闻那只小琉璃妖的心声里提起过未读完的书卷。</p>
只是没想到时琉会记得这样真切。</p>
"好像是，一卷人间的话本，"小琉璃妖努力回忆着，"讲的是人间的一座仙门里，嗯，一个人为了破除成仙的心魔，回到过去，想要杀了自己的师父......你讲到一半，还没有读完，我就睡过去了。"</p>
小琉璃妖的声音听着有点哀怨。</p>
而酆业眼神一怔，在这片刻间有些晦暗难明。</p>
--随她话声，他竟真在记忆里翻出这样一个故事。</p>
只是久远到难以追溯，来处早已模糊，竟无法想起是何时读过的。</p>
明明他并不喜欢人间那些情|爱话本，为此还与小石榴说过难听的重话，更不可能自己去读。</p>
...等等。</p>
他既不可能读过，又为何会本能地知道，那些人间情|爱话本他都并不喜欢？</p>
酆业眼瞳微颤了下。</p>
他还是有些不愿相信，抬眸去看面前的榻上苦恼回忆的小琉璃妖。</p>
默然许久，酆业起身，侧坐到榻上："好，我讲给你听。"</p>
"--嗯！"</p>
小琉璃妖的眼神一下子便清透盈亮。</p>
夜色渐渐浸入中天帝宫的内殿里。</p>
穿廊外的星海，今夜格外地熠熠，像是一只只躲在黑夜里听故事的小妖。</p>
小琉璃妖起初是躺在榻上的，但很快便趁讲故事的神祗不注意一点点挪蹭进他怀里。外面的星海像是轻轻转着，不知道过去多久，一点困意终于漫上小琉璃妖的眼眸。</p>
她轻打了个哈欠。</p>
等到神祗低垂下眸，小琉璃妖又立刻闭上嘴巴，睁大了眼睛努力驱散困意以示清醒地盯着他。</p>
酆业合上被他从记忆深海里整理出来的书卷，哑然地笑："困就睡下，撑什么。"</p>
"不困，"小琉璃妖把脑袋摇得像凡间的拨浪鼓，神情绷得严肃又认真，"一点都不困。"</p>
"那我继续？"</p>
"嗯！"</p>
这样坚持了一炷香，小琉璃妖的困意还是有些撑不住了。</p>
她仰起脸，试图找点别的驱散一下困意，然后就看到了侧身托她在怀里的神祗的额心--</p>
和她习惯的金色神纹不同。</p>
那里的神纹一半金色，一半微黯的血色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