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温仿佛听到了许真的呼喊,他循着声音向身旁看去,只见许真和几十名亲兵正死死地咬住曹军的攻势,他们奋力抵抗,用自己的剑和铠甲为整支部队筑起了一道生命之墙。</p>
此时丹阳兵以进为退,后方的许真和他的亲兵正在和曹军短兵相接,拼死血战,而丹阳兵大部队已经在某个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有序撤离战场。许真浑身鲜血,伤痕累累,一边挥剑,一边朝陶温大喊:“公子快走,我来殿后!”</p>
陶温的眼眶湿润了。</p>
这股曹军乃是由于禁统率的齐整之师,想要从于禁手下逃离绝非易事。理智告诉陶温,此刻只有舍弃许真和几十名丹阳兵,才能换来全军的顺利撤退,而自己和百名泰山骑兵也不必冒着性命的危险,希望渺茫地冲击对方的指挥部。</p>
曹军看见对方的两面中军旗帜暴露在自己的攻击范围里,都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。</p>
“撤!”陶温再度调转马头,指示手下的昌龙尹虎舍弃于禁的位置,转而向东方逃去。</p>
昌龙怒道:“还有很多丹阳兵兄弟困在曹军的阵中,我们走了,他们怎么办?”</p>
陶温没有答话,黑着脸,默默地打马疾驰。</p>
箭雨一波又一波袭来,尹虎赶紧上前帮昌龙勒住缰绳,并调转马头。</p>
“快听公子的命令吧,对方的箭太多了,冲过去恐怕我们泰山兵都要死在箭下。”</p>
听着尹虎的劝诫,看着身旁被弩箭射下马的泰山兵兄弟,昌龙不甘心地“唉”了一声,终于下令追上陶温,大家一起撤离战场。</p>
......</p>
阳光正盛,许真的精铁铠甲却反射不出丝毫的光芒,铠甲上附着一层厚厚的鲜血,仿佛他身穿了一件殷红的皮甲。</p>
他的脚下是一滩乌黑的血洼,血液和泥土掺杂在一起,变得污浊不堪。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,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,他现在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,只能两手杵着两座大旗,用力撑着身子,矗立在原地。</p>
他眼神呆滞,如同一个傻子,又如同一个痴呆,嘴里不停地轻声喃喃。</p>
曹兵将他团团围住,以他的身体为圆心,周边几十米的位置躺满了丹阳兵和曹兵的尸体,他自身成了尸山甲海上一杆鲜明的旗帜。</p>
于禁在麾下众将的簇拥下打马而来,显得威风凛凛。饶是身经百战的于将军,见到上百名披甲士兵的尸堆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心中也被这悲壮的景象震撼住了。</p>
一旁的鲍邵问道:“都尉,我们为何不追击敌人,反而把心思都放在这个莽夫的身上?”</p>
于禁的眸子微微颤动,他记得,当年的鲍府君也是这样壮烈战死的,只可惜鲍府君的儿子并不懂得这份壮烈的背后含义。</p>
“伯邑,他不是莽夫,是他的铠甲被鲜血染透,让你看不清他的身份而已。你看他身旁的刺史府大旗,我们斩将夺旗,胜利就会属于我们,而曹将军那边,我们也可以用胜利交代了。”说罢,于禁又向前倾着身子,高声问许真,“将军可否留下姓名?禁不才,愿为将军安葬树碑。”</p>
许真痴呆的眼眸如一潭死水,口中还是絮絮叨叨着同样的轻声细语。</p>
于禁皱眉,高傲地扬起马鞭,指着身旁的于锋:“从弟,你去听听他在说些什么?”</p>
“喏。”于锋得令,手持长枪,老老实实地踩着丹阳兵尸堆上的铁甲,缓步走到了许真的面前,仔细地倾听着,随后眨了眨眼,回复道,“回禀都尉,这人的嘴里反复只说着一句话。”</p>
“是何言语?”</p>
“丹阳许子形,以丹阳许氏之名,誓死保护两杆旗帜不倒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