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这时候肖乐天已经完全听明白翼王心中所想,而且很多没有说出口的味道也都心中了然。是啊,现在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革,人类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复杂,民族之间的交流也越来越宽广了。
在中国古代,问鼎之路总是充满杀戮的,一时多少人杰走到最后的结果,铁定就是相互残杀。这也不能说古人残忍,而是受到时代的局限,人们的人身自由已经被锁定在了那片大陆之上,想躲也躲不开。
中原大地看起来地大物博,但是四周也是被高原、荒漠、寒带还有大海所遮蔽,无数野蛮的异族环绕四周,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包围网。
那时候人们根本就离不开这片土地,有时候你想说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?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,除非你逃到蛮族领地去苟且偷生,否则你所居住的地方依然处在君王的管控之中。
既然你逃不出去,而且你还有巨大的威胁,哪怕就是一种可能性,这也已经足够了。所以说,历朝历代建国一旦稳固,紧随其后的就是血腥的清洗。
而今天,石达开的选择却给了历史宿命一个全新的出路,地球已经不再彼此封闭了,无数英雄豪杰也都多了无数种选择,与其留在东亚成为无数别有用心者的念想,还不如冲出去打开一片天,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。
翼王的选择,并不是失败者的退缩,反而是成功者的一种豁达,想到此处肖乐天心中百感交集,说不出的五味杂陈。
翼王眺望着远方的群山丘陵,看着一片绿色的牧场和中欧的田园风光,深呼吸了两口还做了几下扩胸运动。
“呼……要不古人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,如果不是你带我亲自来欧罗巴走一遭,我真的是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居然有这么大……”
“自古以来咱们中国都是以地大物博的天朝上国而自居的,我从小开蒙之后接受的教育就是这个样子的,一年又一年的重复灌输,让我真的以为咱们就是世界的中心……直到遇到了你,我才知道我以前所想完全是错的……”
“欧洲的文明和富足早已经超过了我们,在汉堡的大街上,石块铺成的街道平整洁净,甚至有无数盏煤气灯彻夜通明,点灯的花费居然是市政府所提供……”
“到处都是人流,到处都是工厂,道路跟河流上全都是运输的货物,城市外的兵营里连绵不绝的都是训练的口号声……”
“这里的民众确实很穷,但是他们脸上却有一股子精气神,好像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希望一样!这里的一切都深深的让我着迷,直到参加了这次普奥大会战,更让我明白了前半生所有的奋斗其实就是一个笑话……”
翼王口气突然变得无比的悲凉“在咱们用大刀长矛,用鸟枪弓箭作战的时候,欧洲人已经彻底普及了火器,而且都已经演进到后装弹药定制子弹了。再看看人家欧洲炮战,居然全是震天动地的,一轮齐射下去遮天蔽日烟尘大起……”
“难怪满清会输,这种作战方式神仙也挡不住啊!我的老天,这都是钱啊,这哪里是打仗,这就是烧钱啊!”
肖乐天一拍大腿“我的老哥哥啊,可不就是这样吗?现代战争就是烧钱,没有雄厚的国力,没有深度工业化的加持,你还想开兵见仗?好好好,既然老哥您铁心要留在欧罗巴,学习这些新知识,我就认命你当全权特使,咱们的中德基金就交给你管理,回头我就给你书面文件……”
有的话肖乐天都没法说,普奥战争其实只不过是现代战争的一个雏形罢了,再过五十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,那种国力的对抗规模宏大的完全无法想象。
1916年凡尔登战役爆发的时候,德军在九个小时之内发射的炮弹数量就达到一百万发,而那时候的中国刚刚民国五年,各地军阀手里有十几门小口径的野战山炮就足够炫耀的了,这种国力的差距从这一点可见一斑。
这种心里话是不能说的,只要说漏了嘴,肖乐天穿越者的身份也就曝光了。
就在肖乐天和翼王开诚布公的谈心之时,突然从战壕外面传来一阵喊声“东面来了一队骑兵……打的是禁卫师团的军旗……哦老天啊,是首相来了,咱们的铁血首相来看咱们了……”
“全体都有……立正……敬礼!”
战场上无数汉堡新兵挣扎着站了起来,他们在向敬爱的铁血首相敬礼,紧随其后的是来自东方的军官们,他们也向卑斯麦敬礼致敬。
战马跑到高地边缘,卑斯麦的脸色就已经变了,他根本就不敢策马冲上去,不是他马术不精,而是他不敢在如此惨烈的战场上耍威风而已。
在他的面前,四百多特混营士兵和四千多奥地利士兵的尸骸混在在一起,把整个高地全都铺满了,鲜血流淌在泥土里已经成为了一滩滩的烂泥,一脚踩上去血水四溅。
禁卫师团的士兵们全傻眼了,他们不是没见过惨烈的战场,但是打成这个样子的,他们还是第一次见。所有人都不敢摆谱,一个个跳下战马回礼,恭敬的走上高地。
卑斯麦也是军人出身,他敬礼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,目光闪过每一位士兵,老者的眼眶湿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