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8、神降之日(十八)(1 / 2)

因为皇帝突然昏厥,身僵体寒,惹得宫里乌泱泱的一团,宫侍奴仆呼喊太医的声音,护从禁卫的脚步声,往来不绝,他们忙碌不休,倒是无暇管顾静室之中的神官和真神大人了。

玄谷与扶鸾听到外面吵嚷的声音逐渐止歇下来,看此刻宫中乱象,便没有辞行,径自带着宫外等候的神仆神侍,一起回到了神宫之中。

朱漆廊柱的阴影下,有一双幽蓝色的眼睛,目送他们二人离开昭元殿之后,收回了阴蛰的目光。

还待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呢?这里已经没有什么,没有谁值得他再留恋了吧?他与扶鸾那割舍不断的兄弟之情,在对方眼中,也许只是个笑话而已,这万年来,自己在扶鸾眼中,就一直是一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傻瓜吧。

更何况,那个人,在毒瘴龙潭之中,收回了为他筑身的十万星辰,口口声声,字字诛心地说,她与他已经恩断义绝。而他,在继承了天道帝君之位,立誓维护三界秩序之时,不是明明已经下定决心,再不去关注、不去深究、不去想任何与她的有关的消息了吗?

既然她不想和自己再有所牵扯,那他……如她所愿。

可是,为什么在他已经要死心的时候再次遇到她?他是能掌握三界众生命运的天道帝君,却独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,被天意这样捉弄。

他应该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,就转身离去,毫不留恋地回九重天阙去,去做他的至高至寒至孤至寂的天道帝君,永永远远当他的三界共主……而不是留下来,离不开,割舍不断。

……

在神宫主殿修书的孤阳抬起头来,看到了从昭元殿中回来的玄谷与扶鸾。两人前后进来,神色都有些异样。

孤阳忙放下笔,起身去迎二人。“大人,兄长,发生了什么?可是那皇帝说了什么过分的要求,让人为难了?”孤阳在九宫八卦宗时,时常会碰到凡人上山,在他这个神灵面前提很多非分贪婪的要求,比如什么要花不完的黄金,绝世的美人,无上的权力,甚至长生不老……有的,甚至神仙也未必能办得到。

神侍捧上香茗,玄谷见了白瓷茶盅里澄澈的茶汤,面色更是古怪,她伸手推开了那散发着扑鼻清香的茶盏,摇了摇头,低声说:“撤下去吧,我不想喝。”这茶,她在燕月皇帝那里,都喝出了阴影。变作凡人之后,玄谷觉得自己的警惕性都差了许多,竟然没觉察出那皇帝胆敢在茶里下神仙喝了都要骨头酥软的毒。

她说这话的时候,看到了身侧的扶鸾,他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红晕,听到她的低语,唇角下意识抿直,神色微微发僵。玄谷很快移开了落在扶鸾脸上的目光,若她没有把那一盏茶让给扶鸾……

这一微小的略带闪躲避嫌的动作,落在孤阳眼中,越发让他疑惑,孤阳便复又去看扶鸾的脸色。对方的神情有些暗淡,看起来似乎有一些……难过?

这两个人……是怎么了吗?孤阳百思不得其解。

而玄谷微微皱着眉,坐回主位之上,没有再说什么,重新看起去昭元殿应召之前看的那本凡人修道的基础典籍《道经》来,初为凡人,她对凡人身躯还不熟悉,需要更多的了解。

她不再说话,神殿之中便沉寂了下来,扶鸾也没有出声,只是神色更忧伤了。

孤阳摸摸鼻子,便想说些什么来调节一下当前沉闷的气氛:“听燕月宫中那边传来消息,说这几日,南疆的大将军,便要来觐见这燕月的皇帝。大人,您说,那南疆的大将军,会不会是白尧啊?”

玄谷翻书的手一顿:“南疆人?”她若有所思,想起那一晚,在橘岭镇的花灯节上,见到的白尧。他骑着烈马良驹,身穿南疆的异族服饰,抬手挥鞭之间,便抽碎了一个魔灵。想来,这一世,白尧该是投生到了南疆。

“是啊。”孤阳叹息了一声,去看窗外的天色,“这几日我观天地气运,看这燕月皇朝有倾覆之象,乱世将出,而白尧他……他是乱世战神,此番又应运而生,只怕这天下,太平不了多久了。”万年之前,白尧的神格被云易帝君亲手取出,炼筑成了一颗星辰,悬挂于主战的天狼星宫之中,天狼一出,乱世便要开启,白尧所在的凡界,注定要经历一场浩劫。

这些,都是已经注定,不可违抗的天道。

“南疆和燕月的国情,你可知道?”玄谷问孤阳。其实这个问题,扶鸾最是清楚,该问他才是,只是玄谷此刻不大好面对扶鸾,便没有问他。

孤阳看了扶鸾一眼,想是也知道,这话该由扶鸾来说,会更清晰明了,但扶鸾并不答言,他只能笑着说:“兄长已经在燕月皇朝十年有余,凡界的政局,也应该比刚复生的我了解的更清楚,您该问他才是……”

玄谷沉默不答,气氛更诡异了。孤阳不安,心道莫非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成。

“大人,我有些累了,容我告退,改日为您细说。”扶鸾的唇边勉强泛起温煦却苦涩的笑,心伤于玄谷对他这样避之不及的态度。

看着扶鸾转身退出去,孤阳张了张嘴,想问问他今晚还要不要陪大人一起共进晚餐,想了想,觉得自己问出这种话,才会真的显得蠢,便将话咽了回去,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须,自去继续修书不提。

扶鸾回到自己房间,突然感受到了什么,转头去面对那神息熟悉的方向。房间里的桌旁,早已坐了一个人。因为那个人的存在,整个空间都冷寂了很多。

拢了拢单薄的白色神袍,依旧无法抵御寒意的侵袭,扶鸾干脆放弃了。他摸索着,靠近了桌边,坐在那人身旁。即使他此刻什么也看不到,但想也能想像出,此刻面前这个人的脸色,定然是像雪一般冰。

“刚刚我就在想,是不是你来了,果然是你。”扶鸾轻声说道,“你都看到了。”

帝灏压抑着嫉妒得发狂的情绪,声音似乎都气得发颤,低低怒道:“你在向我炫耀吗?”

“我从来没有想向你炫耀什么。你以为我得到她了吗?”扶鸾苦涩地说,“她永远不属于我,不属于任何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