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外面进来的男人身穿华美的金色帝王常服,发髻一丝不苟,身形高大颀长,步履进退间便有翩然风流的神韵。
凤笙看见太攀进来,便把头撇向一旁,不想看他。太攀对他,亦无好感,只是向来能屈能伸,心思深沉的他,不会像凤笙这样喜恶行于颜色,让外人看出来罢了。
但见太攀神色无异,仿佛之前拦着凤笙哄骗他玄谷不在此处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,对玄谷说道:“我方才让下人招待魅主,不想他们贪慕魅主的颜色,行事热情大胆了些,便闹出这样的误会来。”
坐在床边的玄谷抬起头,将视线移到他脸上,不辨情绪地问道:“是吗?”
太攀看着她的眼睛,入迷了一瞬,才不着痕迹地垂下眼,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:“自然。”太攀让人去伺候凤笙,心思当然并不纯良,他们妖族向来行迹孟浪,凤笙落入他们之手,正如羊入虎口般,再晚些,便会叫他们拆吃入腹,污了清白。若玄谷真的将凤笙放在心里,必不能忍他再与旁人纠扯不清,到时候,轻则两人一拍两散,重则玄谷怒杀了那魅主,总归是他喜闻乐见的。
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,太攀对答滴水不漏,玄谷抓不住他话里的把柄,当然没法拿他怎么样。她心里知晓这是因为太攀争风吃醋惹出来的事,诚然她曾与他春风一度,可若太攀拿这件事来与她纠缠,要做那痴情的蠢事,也是她的烦恼。
故而,玄谷看了他一会儿,蓦地笑了,说:“你们妖族热情好客,也许是他难以适应,无福消受。既然如此,那便罢了,我一会儿带他离开便是。”
太攀一下愕然地抬起眼,瞪着玄谷,倏地捏紧了手。
“你要走?”
玄谷站起来,微微倾身,在太攀耳边低声道:“你既容不下他,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?”
她说着,提步欲走,太攀却一下紧紧拽住了她,垂下来的那截腕子上还缠着她送他的那一串魂珠,微弱斑斓的宝光衬得太攀那一截白皙的手腕如同冰雪雕琢的一样。
太攀知道,玄谷又在逼他了——她要的,是个能容人的,若是他容不得别人,那就会被她从身边毫不留情地踢开。
“……你当我是什么?”太攀稳了稳心神,喉间紧涩,问出这一句。
“无聊时的玩伴,寂寞时的消遣。”玄谷垂着眼,看了他手腕一眼,又抬起眼来,对上太攀直楞的视线,“还要问吗?”
太攀捏着她的手冰得厉害,整个人都僵住了般,眼底迅速升起一片如同泣血般的红。
“哈。”低低惨笑了一声,他慢慢松开了玄谷的手腕,眼神狼狈而空茫地看着她。先前重新伪装起来的体面,在她无情的一句话下,荡然无存。
玄谷看着他在很努力地掩盖自己的失魂落魄,竭力压下失态的样子。
她问太攀:“难道妖帝陛下将那一晚酒后错乱的事,当了真?”
太攀狠狠一撇头,好像将所有支离破碎的情绪甩出脑海,再次面对玄谷时,除了眼底微红,面色已是无异,他咬着牙道:“我那时,可是清醒的!”对他来说,那不是酒后的错乱,那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。
当时他清醒与否,对玄谷来说,根本没什么重要的,终归是你情我愿,既然是露水一场,纠缠不休岂不是可笑?
玄谷便扬起了眼尾,语调轻佻:“怎么,我还要对你负责吗?”
太攀看到了那双漂亮的暗红色眼睛里所有的薄情寡幸,他的确是她无聊时的玩伴,寂寞时的消遣。从头到尾,只有他越陷越深,而她,一直冷眼旁观,置之度外。
玄谷眼底冷情的温度反而让太攀迅速冷静了下来,话已经说到了这步田地,他步步紧逼,全然讨不到半分好处,可大吵大闹,只会离她越来越远,太攀又实在不甘心。
玄谷要太攀一个再不与凤笙为难的表态,这对太攀亦是一个警告。心中掂量了一番之后,太攀只能立刻结束了这个话题,算作他的避让示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