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雾中王(2 / 2)

王国血脉 无主之剑 5142 字 1个月前

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吃吃发笑。

“你知道吗。”

“我有个朋友,他也建议过我:要笑。”

马略斯看向王子,只见后者深呼吸一口,远远看向天空,语气感慨:

“因为生活已经够沉重了。”

“要笑,才能让它变轻一些。”

少年略略惘然,仿佛再次看到那一片黄沙。

“那么,它有吗?”

马略斯凝视着感慨莫名的泰尔斯,冷不防开口:

“在你笑完之后?”

泰尔斯回过神来,摇了摇头。

“不知道,”少年的笑容有些艰涩:

“希望吧。”

王子转过身,就要走进门廊。

“这地方,这座庄园,”马略斯再次开口,让泰尔斯的脚步一缓:

“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?”

这地方?

为什么叫这个名字?

泰尔斯收回脚步,扫了一眼周围。

王子向对面墙壁上,最右侧的那幅画像示意了一下:

“他?”

画上,发色已见斑白的中年男人向他友善微笑。

可马略斯摇了摇头。

“不。”

守望人抱起双臂,望着大厅的眼神多了几丝尊敬:

“虽然一百多年前,闵迪思三世确曾在此居住,而大部分人也都以为是他……但是,不,闵迪思厅,它不是以贤君的名字命名的。”

并非贤君的名字?

这倒是引起了少年的兴趣。

“很好,”泰尔斯饶有兴味地回过头来:

“有请赐教,我的……亲卫队长?”

马略斯没有在乎泰尔斯语气里的淡淡异样,他转过身,望向复兴宫的方向,目光深邃:

“终结历333年,第二十二任至高国王加冕,他的名字,首次出现在星辰的国王系谱上。”

泰尔斯挑起眉头:第……多少?二十二?

那是……

“这位国王年纪轻轻却体弱多病,不得不搬出宫外,觅地休养,把国政都托付给他的叔叔和御前会议处理。”

马略斯的话很平稳,一如他淡漠的脸色,讲出的故事却未见得令人欣喜:

“短短一年,年轻的国王不幸病逝,连子嗣也未能留下。”

守望人踩了踩脚下的地砖:

“那以后,他临终所在的城郊庄园便以他的名字命名,以示纪念。”

马略斯淡淡地看着王子。

托付国政给叔叔,出宫休养……

侄子英年早逝,留名纪念……

这个故事很短,甚至没有情节,也不太吉利。

它背后的韵味甚至有些……不可言说。

但泰尔斯依然露出“原来如此”的神情。

“所以,嗯,城郊庄园,”泰尔斯指了指周围,努力接话:

“你把暮星区叫作‘城郊’?”

马略斯微微皱眉,显然不太满意王子抓重点的态度:“它曾经是。”

“我把这叫作‘城市扩张’。”

泰尔斯挑挑眉毛:

“噢。”

“然而三个半世纪过去了,当我们站在这里,提起闵迪思厅最初的主人,”守望人轻哼一声,望向泰尔斯的眼神颇有意味:

“哪怕璨星的直系后裔,也早已不晓得‘雾王’了。”

泰尔斯有些尴尬:

“我,额……”

但他很快注意到马略斯提起的称呼:

“雾王?”

马略斯点了点头。

他伸出手,敲了敲那扇名贵的杉木门,语气幽深:

“无论生前身后,英年早逝的闵迪思一世,都被人称作‘雾中王’。”

“生前在位,他的统治如雾,看似有形,实则无质。”

“身后作传,他的故事如雾,匆匆来去,悄然消逝。”

突然之间,马略斯的眼神锐利起来:

“没人记得。”

“没人在乎。”

泰尔斯下意识地一凛。

“所以好好拾掇你自己,尤其是整个卫队都在的时候。”

马略斯的目光聚焦回泰尔斯的身上,让本来还有些消极落寞的后者一个激灵:

“不管你经历了什么……”

守望人的语气冰冷起来:

“要知道,在闵迪思厅众多不起眼的、被遗忘的主人们里,病恹恹和惨兮兮不是你一个人的专利。”

病恹恹和惨兮兮。

泰尔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喉咙,搓了搓自己的脸。

“但就像雾中王一样……”

只见守望人冷哼一声:

“没人会记得。”

马略斯看向复兴宫的方向,眼神迷离:

“更没人会在乎。”

沉默。

不得不说,那一刻,被人指出心事和问题的泰尔斯还是有些尴尬的。

好一会儿,年轻的星湖公爵才强迫着自己干笑一声:

“谢谢你的……鼓励。”

“马略斯勋爵。”

虽然它不是那么振奋人心。

但守望人没有回应他的感谢,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:

“楼上的房间准备好后,我会来通知你。”

“公爵阁下。”

马略斯说完,大步跨进闵迪思厅。

泰尔斯看着他的背影,在尴尬之余若有所思。

“那位王叔。”

少年突然开口。

复兴王的画像下,马略斯的背影淡淡一滞。

“雾王那位……代行国政的叔叔。”

泰尔斯目光灼灼:

“在闵迪思一世病逝后,他继位了吗?”

守望人的背影静止了几秒钟。

“当然。”

马略斯回过头来,表情深邃:

“代行国政的苏美·璨星,最终从他早逝又无后的侄子那里,继承了王位。”

“即史上的‘胡狼’苏美三世。”

泰尔斯呼出一口气,心中了然。

但马略斯的话还未完结:

“以……”

“……星湖公爵之身。”

泰尔斯悚然一惊。

可是不等他追问,守望人就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。

消失在楼梯之上。

只留下泰尔斯,兀自寻思着这个故事的意义。

几秒后,王子却释然一笑。

真有趣。

无论是闵迪思厅的主人,抑或是星湖公爵,他历代前任们的故事,都是那么……

耐人寻味啊。

泰尔斯最后瞥了一眼马略斯消失的方向,转身离开门廊,走向花园,在等待的同时换上一副笑容,打量起周围忙碌的人群。

他突然发现,在来来回回的仆役和私兵中,有两个身影是如此与众不同,一者浑身轻松而一者略显严肃地站在水池边上,煞有介事地讨论着什么。

泰尔斯认出了两个人,于是缓缓举步,向他们而去。

“你原本不想来,对么。”

喷泉边上,多伊尔看着远处的几个女仆,眯起眼睛:

“你知道,哥洛佛家是‘七侍’里的佼佼者,拥王党的中坚,好几代人都深得信任,位高权重。”

他的身边,哥洛佛狠狠皱眉。

“你父亲是裘可·曼大臣的前任,你哥哥更是在财税厅里,前途无量。”

多伊尔的注意力仍在女仆们身上,看也不看哥洛佛,一面叙述一面感慨:

“陛下也锐意进取,年富力强。”

“但是你却在这儿,来赶这趟不走运的浑水。”

多伊尔转过头,好奇地盯着哥洛佛。

“为什么?”

但这一次,他似乎踢到了铁板。

只见哥洛佛同样扭过头,冷冷地盯着对方。

像是在盯着肉摊上的一块腐肉。

沉默了持续了很久。

半晌,得不到回应的dd只能尴尬地笑笑,自觉回过头去。

“好吧,你不想说也没关系。”

“可我就不一样了。”

多伊尔对着一个终于受不住他的眼神,向这边偷瞧的女仆释放一个完美的笑容:

“在我们家族兴盛的那些年里,多伊尔跟旧权贵们走得太近了,关系盘根错节……以至于后来整整三代,都没出过能得复兴宫重用的人。”

哥洛佛没有说话,但他收回了眼神。

多伊尔望着围墙下红脸扭头的女仆,眼神有些凝固:

“他们担心再这样下去,家族在‘七侍’里的地位迟早不保——就像,就像没落多年的塔尔丁,贝莱蒂,还有……”

多伊尔顿了一下,向闵迪思厅的方向努努脑袋,叹息道:

“马略斯。”

哥洛佛没有说话,仿佛没有听见。

“所以我就被逼着到这儿来了。”

多伊尔挑挑眉毛:

“我父亲想得倒是很美:从国王亲卫再到王子亲卫,也许最后又变回国王亲卫,最后……”

dd的脸色微微黯淡:

“当然,那也只是……想得很美。”

哥洛佛目光微闪。

“毕竟,现在已经过了靠封地大小吃饭的岁月了,”多伊尔轻吐一口气,表情无奈,语气深长:

“而我们既不是六大豪门,也不是十三望族。”

在纹丝不动的哥洛佛面前,多伊尔幽幽地道:

“我们只是……璨星的侍从。”